【凌李】红豆糯米糕
「李警官还生气呢？」
「多大点事儿！朕很大度！」
「大肚李警官想吃点啥？」
「你怎么那么闲？是不是摸鱼呢！老实交代！」
凌远笑了笑，噼里啪啦按手机：「没摸鱼，直接翘班了」
那边半天没回，想想恐怕是忙着，上午都忙，八九点钟的太阳。凌远连轴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能歇歇，赶快抓个空子回家了。过了四十就一天一天觉出老，累着熬着时间长了就筋疲力尽，不踏踏实实地睡七八个小时缓不过来，人常说不服老不服老，可惜不服不行，真的没那份精力了。
李熏然一直忙，他准备转文职，退二线。按理说当了那么多年一线刑警，年轻轻的就退二线难免让人说闲话，可李熏然不怕别人的闲话，别人的闲话淹不死他，凌远的胃病却能要了他的命，两个兢兢业业的人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互相谁也顾不上谁，迟早光热散尽，变成一把骨灰冲上云端。与其如此，不如有一个轻松守大后方的，起码能给另一个做做饭送送饭，时不时再来点人文关怀。李熏然心甘情愿守大后方，他上学时候不是优等生，上班了也没混上行政领导，一腔热血里全是正义，但除暴安良是正义，守着凌远也是正义，正义不分高低贵贱，守着国内肝胆第一刀，把他的身体照顾好了，一天能多救很多人，凌远要是坐诊到八十岁，那简直是国宝级的杏林圣手，经他手挽救的生命能站半条长城，不亏。
凌远知道李熏然这份心，他也感受着李熏然给的这份爱，所以小心翼翼维系。但维系的再好也难免会吵架拌嘴，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什么大大小小的脾气也都彼此摸清楚了，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不能过分的放在心上，两个人都不年轻了，没了刚在一起厮守时候那种无可避免的生疏和猜疑，就算有了摩擦，彼此都会先放下执念埋头工作，转换转换心情，不出二十四小时也就想开了，想开了之后还会对彼此做点可爱又浪漫的事情，比如在空酒瓶里插根花，再把酒瓶放在窗台上；又或者写个小纸条，腻腻歪歪说两句我想你；凌远浪漫情怀少，实事求是多，他道歉的时候就是想着法子做点李熏然爱吃，但平常不怎么吃得到的东西。
要说李熏然爱吃的东西，基本能写出一个家常菜大全五百例，更何况老先生还不是光爱吃“家常”，只不过有人顺着，山珍海味也能在家里琢磨着烹饪出来，这才有种“家常”之感。他们今天之前吵了一架，吵得挺严重，将近八小时谁也不搭理谁，八小时后凌院长下班回家，李警官上班走人，只是回家之后，凌院长在厨房的窗台上看见一听空啤酒罐，里面插了一片绿萝叶子。
消气了。
凌远没了心头重担，就踏踏实实洗澡睡觉，临近十一点睡醒了，阳光正好，从北面窗户照进来，暖得人动都不想动。凌院长拿着手机翻新闻，翻完新闻给自家点菜机先生发短信，衍生出了来来回回的几句逗闷子。跟对方解释完了自己翘班，凌远也不睡觉了，起床晒被子晾衣服，再看手机，对方就回一个“吃饭呢，待会儿说”，本着谁在家谁守阵地的原则，凌远决定做点点菜机爱吃而又不常吃的东西，下午拿上探个班，再找个好吃的馆子订张桌子，最后两个加一块儿七十多的中年男子再肩并肩压压马路消消食，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他们俩吵架的原因很简单，陈芝麻烂谷子，凌远之前有一段婚姻，没维系多久就离婚了，前妻也是第一医院的大夫，抬头不见低头见。全院都知道当年院长和林大夫那点儿办公室恋情，医院里的八卦小王子和八卦小天后们有事儿没事儿就拿这俩人打牙祭，各种浪漫的冲动的狂妄的嚣张的都被加工的有模有样，人嘴两张皮，你总不能给人家缝上，凌远跟李熏然报备，可李熏然一直都非常大度，都是男人，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过往，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可这次不一样，流言蜚语也就罢了，俩人竟然连亲密照都流出来了，儿科病房门口，林大夫梨花带雨，凌院长护花使者，正抱在一块儿哭。实际上这是因为林大夫的女儿刚做完手术，小孩子病的挺厉害，当妈妈的工作忙，孩子在家病倒了她才发现，急急忙忙送到医院，阑尾炎，得开刀，小小年纪就肚子挨一刀，做妈妈的怎能不心疼。孩子爸爸在国外出差，小姑娘麻药醒了，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哭，满头的冷汗满眼的泪光，妈妈心疼的紧，趁孩子睡着了出来给打热水，路上遇见前夫，聊了几句，做妈妈的自责不已，医者父母心，又是自己前妻，凌远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自责。哭着哭着两个人就叙旧，压低着声音，离得未免近些，就被好事的拍下发进朋友圈，别人不知道自家院长家里种了芝兰玉树，还以为旧情复燃干柴烈火，聊得正火的时候不巧被也在医院圈子里的李警官看见，虽然相信凌远，但看着下面起哄发玫瑰花、小桃心的那些回复，从没公开过两人关系的李熏然心里难免就酸酸的。
凌远知道他的酸，从看见那条朋友圈开始就知道了，他的前妻和他短暂的婚姻是这个社会对一个非同性恋者的宽容，你可以离婚，可以玩婚外恋或者一夜情，别人只会笑着说你满中国乱点灯，色高人胆大；可一旦你说自己是同性恋，别人脸上的笑立刻变成惊讶，然后就是一轮又一轮的探讨，一瞬间全带上了有色眼镜。性取向这种根本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的个人选择反倒成了大逆不道，大家探讨研究的时候，一面要说变态、恶心，一面还要痛心疾首：哎呀，哪怕去嫖小姐呢，怎么能跟个男人上床！不知羞耻！
如此种种，李熏然不愿受，也不想凌远去受，所以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谁也不说。刚在一起的时候简单的请几个推心置腹的朋友吃顿饭，小范围出柜，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正经人，彼此打打闹闹也就过去了，可真到了事情上，凌远宽厚的胸膛印着一个女人的影子，两件白大褂像是情侣装，李熏然再能盛船，心里也还是苦涩，他不说，自己生一会儿闷气，气着气着就好了。
凌远不能看着他生气、苦涩、心酸，所以他要做点甜嘴的东西补偿他心爱的点菜机，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安慰。李熏然爱吃甜的，甜食中尤其喜欢红豆馅。他嘴刁，红豆馅就是字面意思，不能打碎成红豆沙。凌远一边洗红豆一边想着他家点菜机那张挑剔的嘴和能分出“有机蔬菜”和“大棚蔬菜”的舌头。红豆在不锈钢盆里刷啦刷啦的响，颗颗饱满，粒粒黯红，一小点白边粘在红豆上，纯白的，证明红豆都是当年产的时鲜货。淘洗干净，清水泡半小时，入高压锅。以往时间充足，凌远都是小火慢煲，今天赔罪的心思太重，一分一秒都嫌漫长，就只能压缩时间。红豆入锅，放高于红豆一公分的清水，插电按下“开始”，这边压着，那边就要开始预备能包豆馅的皮。红豆馅用途很广，烤红豆酥，红豆汤圆，再到蒸豆包做老婆饼，都能用。凌远顾念着李熏然刚生了一场气，老婆饼和红豆酥都上火，汤圆太黏太烫，豆包又不像点心；苦思冥想一番，一拍大腿，决定蒸一锅红豆糯米糕。
糯米糕就要用糯米粉，加水揉匀，放在一旁饧着；饧粉的时候红豆煮好，晾到温热时候倒进碾得细碎的红糖，用勺子翻拌。既然是豆馅，就要保持红豆的颗粒感，不必把豆粒全部碾碎，只要保证红糖拌匀、无整粒的豆子就足矣了。豆馅既得，米粉既得，就可一块粉皮一团豆馅的包出来，讲究一些的就塞进花模里，扣一个花好月圆或百福百财的花样，不讲究的直接在面案上压成小饼，包上一锅，再饧个十分钟，就可入冷水锅蒸。糯米粉柔韧，蒸十分钟或更久也不会变形，凌远的绝招是开火十分钟，关火再焖五分钟，红豆里的糖浸在瓷白的糯米粉里，一开锅盖就是满室朴素的五谷香。
锅里米糕蒸熟，凌远小心翼翼把它们捡进盘子晾着，糯米越冷越韧，里面的豆馅蒸化了又凝在一起，也是凉了好吃。他拍了一张照片过去，又发了刚才做豆馅时候的糗事，什么手一抖红糖撒了一桌子、擦的时候没注意又被门框撞了脚后跟；李熏然知道凌远在逗自己开心，况且那些小脾气也早就消下去了，他就回复“看着就好吃、门没事儿吧？”来跟凌远逗闷子。两个人嘻嘻哈哈一阵，凌远问他下午跑不跑外勤，糯米糕凉了，煮夫要给主夫送同城快递，那边说等一等，凌远就等，等了十分钟，李熏然打电话过来，说好巧不巧的要跑个外勤，米糕只能回家再吃了。凌远嘱咐他几句，挂了电话就开始刷锅洗碗，收拾干净厨房，他瞥一眼手机，看几分钟前来了一条短信，是家里人肉点菜机的指示：
「凌远，晚上吃火锅，别忘做蛋饺」
==完==
加上【蛋饺】传送门
诸君
保持冷静
不要打我